我接生婆掌中宫尺第275章 尺归宫阙冷
沈知微踏上太医院门前的青石阶时天光正破云而出一束冷银斜照在她素白的裙裾上像是为亡者披上的殓衣又似为王者加冕的辉光。
她未着官服不乘轿辇身后无随从唯有手中那具听诊器血晶沉静如眠。
风掠过她的发丝带起几缕散落的黑也吹不乱她眼底那一片冰封千里的决然。
杨缙立于正门之下紫袍广袖冠缨森然身后礼部官员列作铁壁人人面含怒色仿佛迎候的不是奉诏入宫的医官而是闯殿弑君的逆贼。
“罪臣之后!”他声如洪钟震得檐角铜铃嗡鸣“柳氏谋逆满门连坐!你以妖术惑众翻案旧狱竟敢妄入天家医所?此乃大不敬之罪即刻拿下!” 羽林军甲胄铿锵刀锋出鞘三寸。
沈知微脚步未停。
她走到门槛前俯身将听诊器轻轻置于那方被无数太医踩踏过的青石之上。
刹那间—— 血晶骤亮! 幽蓝光芒如潮水般自听诊器中奔涌而出顺着石缝蔓延沿着地砖纹路爬行整座太医院的地面竟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暗色脉络如同活物般缓缓跳动、延伸。
那是水脉。
但不是寻常堪舆图中的吉凶龙脉而是带着毒性的隐秘流向。
三条主脉自宫外蜿蜒而入最终汇于太医院后园深处的三口古井。
蓝光在井口凝成漩涡标注出铅、汞、砷三种毒素的沉积浓度数字跃动触目惊心。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踉跄上前颤抖着指尖抚过地上光影:“这……这不是风水图……是……是杀人图啊……” 有人猛地想起先帝晚年神志昏聩太子幼殇永安王绝嗣……那些“暴病”“急症”是否皆源于此? “三十年前我母亲查出此毒。
”沈知微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砸进每个人的耳膜“她说:‘水有毒血脉非天定。
’可他们烧了她的书斩了她的头连骨灰都要化尽。
” 她直起身跨过门槛走入太医院正堂。
无人敢拦。
康脉院正厅内檀香缭绕牌位森然。
历代太医令的灵位高悬仿佛在无声审判这个胆敢颠覆祖制的女人。
她径直走向主案从怀中取出那半枚玉簪断裂处泛着岁月的裂痕。
她将它稳稳插入案台中央的凹槽——那里原是放置脉枕之处如今却成了祭坛。
紧接着她取回听诊器嵌入特制铜座。
嗡—— 血晶共鸣一道幽光自中心扩散在空中投射出一幅庞大复杂的立体模型:十二位早夭皇子的生命轨迹逐一浮现夭折时间、病症表现、家族婚配谱系、母体孕期记录……层层叠加最终汇聚成一个令人窒息的结论—— 皇室三代健康风险模型。
每一例死亡都与水源毒素暴露期高度吻合每一代子嗣衰减都遵循着毒物蓄积的指数曲线。
模型末端赫然标注着未来三年内三位现存皇子的高危预警精确到月。
满厅死寂。
有老医官瘫坐椅中喃喃:“这……这不是巫术……这是天机推演……” 沈知微转身目光穿透屏风直抵帘后那道模糊身影。
“太后若不信”她语调平静却重若千钧“可命现任太医令当场复核。
若他说错一处我愿以欺君论罪伏诛于市。
” 话音落下厅内连呼吸都凝滞了。
屏风后久久无声。
烛火摇曳映出帘内人影微颤的手指。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铁靴踏地之声。
谢玄站在太医院大门之外玄袍猎猎面具已摘露出一张苍白如雪、却锐利如刃的脸。
他身后十二黑骑环列刀不出鞘却杀气逼人。
铁喉低语:“杨缙已密令羽林军包围四门只待一声令下便以‘妖言惑众’为由格杀勿论。
” 谢玄望着厅中那抹素白身影听着她一字一句剖开这王朝最深的脓疮忽然抬手将东厂铁面具狠狠掷于青石阶前! “传我令。
”他声音冷得能割开寒霜“今日谁动医堂一步便是与东厂为敌。
” 十二黑骑齐拔刀刀尖朝地如林而立。
百姓挤在宫墙外踮脚观望有人认出了那无面之首的身份惊呼出声:“那是……那是厂公?!” “厂公护医了!” “九千岁站到活人这边了!” 欢呼如潮水般涌起冲散了压抑多年的恐惧。
而在康脉院深处沈知微静静伫立听诊器仍在嗡鸣血晶光流不息。
屏风后的帘幕微微一动似有叹息逸出。
下一瞬脚步声起——御医令亲自捧卷而来。
御医令捧卷而出枯瘦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叠泛黄的脉案与药录。
他跪在康脉院正中央脊背弯如断弓声音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残烛:“沈……沈掌医所言句句属实。
” 满堂死寂。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掩面而泣更有几位老太医伏地叩首额头撞向青砖一声声闷响仿佛在为三十年来所有无声夭折的生命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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